李慕啧了一声,又拍了拍王良娣哭红的脸蛋“来,告诉这位林夫人,你若是不小心掉了腹中那宝贝,是不是因为这位夫人不小心冲撞了你?”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温柔,就像是在情人耳边低低细语“我可不会这么粗暴把你扔进去,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是吗?听话,你越听话,我就对你越好。”
王良娣二话不说,直接攀上身后的栏杆,就要往太液池里跳。
李清凰哪里能让她就这样跳进去,就算将来王良娣会因为她知道了她腹中并非太子亲生骨肉而想要陷害或是除去她,她也不能让她真的跳下去。她向前一个大跨步,身上的裙摆翩然飞起,她伸长手臂,一手捞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肘,硬是把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拖了回来。
她还不待站稳,飞起一脚踢中李慕的胸口,只听噗通一声,水花四溅,直接把他给踢下了太液池。
反正她知道李慕是会水的,总归这太液池淹不死他。至于等他游上岸后会不会再来找她算账,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小心地扶着王良娣,语气温和道“王小姐,你小心些。”当年太子纳这位王小姐时,她也闹过喜堂,也见过这位王家的庶小姐,王家没有嫡女只有庶女,那么和李唐皇族的联姻就只能送这位庶小姐进宫,人人都夸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但她知道,这谈不上什么情投意合,就是利益联结罢了。
王良娣颤抖着身体,她知道这位林夫人已经听到了她的秘密,如果她想要保守这个秘密,就该按照李慕说得做,可是她又清楚明白地知道,就算她这样做了,李慕难道就会放过她放过在禁军当差的表哥吗?她已经成了被人捏在手心任搓任捏的面团,只能去垂怜祈求对方突如其来的好心。她根本就没有选择。可是,当她被人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拉了回来,那个人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保护着她腹中的胎儿,她突然又嚎啕大哭起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
李清凰也不知道如果是她自己设身处地还能怎么办,她只能扶着她,让她所有的重量都移到她的肩头“你别哭了,若是动到胎气就不好了。”
“可是、可是我根本保护不了他。”王良娣哭泣道,“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我该怎么办?”
李清凰本来还想以林容娘的身份介绍一下那些年她的私奔史,可是转念一想,最后还不是根本就没私奔成吧?再说她这样口无遮拦教人私奔,对于王良娣这样受过世家礼义廉耻熏陶的女子来说,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虽然说,她给太子李苌戴了一顶绿帽子这件事也足够骇人听闻。
“你想要怎么样?”李清凰道,“如果太子把你休弃,你能接受吗?让你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你愿意吗?现在,你还想要怎么样?”想要面面俱到那是不可能的,总归是要放弃一样或是很多重要的东西,去保住另一样更重要的。但是这种事可不是她能管的,她也管不起啊。
等她把王良娣送走,再回到那些贵妇人的圈子里,接风宴也要开始了。
今日的接风宴摆在御花园东面的杏林,西面则是在春闱后开设杏林宴的地方,用来招待考中进士的各地士子。
李清凰只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了林缜一眼,随着人流进入女眷的席位。林缜是文臣之后,又深受女帝器重,正坐在女帝下方第三顺位的地方,就和太子李苌相邻。而女帝身边的贵宾位则坐着神情坦荡的方轻骑。他这个人很奇怪,不论在哪种情况下,都是这一副毫无心肝肺又异常坦荡的模样,若是换了一个人,想到当初做过的事,在座多少人都恨不得上来咬掉他一块肉,多少都会暗自防备。
此刻,他正大喇喇地解下腰间的佩刀,咣得一声放在自己坐着的精细席子上,然后朝着主座上的女帝谢珝笑道“陛下真是好气度,能让我带着兵器赴宴。虽然我也觉得,这么好的气氛这么好的天气,实在是不必要带着兵器,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使然,这把刀就跟我夫人一样,要是离开我一瞬,我都会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