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看管林碧玉的尼姑一听她以死相威胁,对她这要求立刻一口答应,毕竟这个要求也不过分,而她们也不想要闹出人命来,在佛门清净之地闹出人命,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林碧玉闹了这一场,只累得气喘吁吁。自从那天她吐过血后,她的身体就很明显虚弱了,她坐回梳妆台前,揽镜自照。在这山上的庵堂里,圆善虽说没有饿过她一顿,但送进来的全部都是碧油油的素菜,清汤寡水,根本就没有一点味道,更不用说还有油荤和河鲜这种从前她时常都能尝到的东西。这个偌大屋子,里面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梳妆台有了,连用来放置她那些漂亮衣裳的衣箱都有十台,可偏偏就没有新上胭脂水粉,旧的那些她已经厌倦了。
她对着镜子,打开玉脂盒子,沾了些脂高抹在脸上,可是镜子里映出的人眼底青黑,神经质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愤恨的光芒——林碧玉忽然意识到,她现在这个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憔悴的疯子。她的容貌不复从前,她在山上吃不好睡不好一下子瘦脱了形,就连曾经那一头如乌云般的秀发也失去了光泽,她没有了美貌,而林府也已倾倒,能够维护她爱护她的父母都已不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而造成她陷入这种潦倒落魄困境的人,就是那个林容娘!
她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胸口,震惊地发现那个栖息在她身体里将她和林缜用一条看不见的细线牢牢绑在一起的母蛊突然没了动静,她原本已经习惯时时刻刻都能隐约感应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可现在,这存在突然中断了!这就好像,她每天都要用上焚香阁的凝脂和牡丹香气的头油,都以前习以为常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再也买不到那用惯了的凝脂和头油,她不仅仅是感到遗憾,而是觉得自己的心口被挖走了一块。
可是这怎么可能?母蛊怎么会突然失去了作用?
水晚柔对她的父亲下了蛊。他们全家被水晚柔害得家破人亡,林思淼竟然都不恨她,她是切身体会到情蛊的作用,哪怕林缜不肯就范,她也能感知到他痛苦的挣扎和迟疑。林缜,终归还是会来接她回家的,不过是时间早晚,可是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失效了呢?
她轻抚着胸口,她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像是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呼吸不顺,浑身颤抖。她伸手翻开了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颤抖着双手从里面挑出一支她最喜欢的翠绿色玉簪,那玉簪水头清澈,连一丝絮状纹路都没有,正衬她那身洁白的皮肤,簪子头雕刻成了一只踩着白菜的兔子,不光这兔子郁郁入神,就连白菜上的一丝丝纹路都十分清晰,她戴着这支簪子会显得特别俏皮可爱。
她伸长了手臂,颤抖着手指把那支兔子玉簪簪上了发髻,可是手腕一斜,那根簪子又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那只可爱的碧玉兔子正好摔坏了一对兔耳。她看着自己那双根本停不下来颤抖的手,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她知道这回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翻身了,她把所有的寄望都寄托在林缜身上,他不在乎她,她根本就无路可走。
可是母蛊已经没有作用了,他不可能会爱上她,甚至,她都没有机会再去接近他!她输了,彻彻底底地惨败,竟是输给那个她根本看不起也看不上的同父异母的长姐。她趴在梳妆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哭喊,哭着哭着,胸口一痛,竟是一口鲜血喷在了模糊的镜面上!
圆善在回到庵堂后,听到了庵堂里弟子的传话。
林碧玉想见她。
可是她根本就不想跟这个脾气暴躁的林家二小姐打交道。
她骄纵刁蛮,对谁都是一副眼高于顶,根本看不起的样子。从前因着林思淼的面子,谁都对她客客气气,都尽力去捧着她护着她,可是现在,林府败落,她也不过是个没有家门倚仗的女子,可她还是一如既往,谁让她不顺心,她就会又打又骂。这位林家二小姐,就是个蠢货草包。
圆善有些不屑地想,可是她的脸上还是维持着那股淡泊名利的高深神情“林小姐是觉得身子不舒服,还是饭菜不合她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