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唔了一声,又问“那你最开始怎么知道土司府上有人得了这种病?”
这种病,其实寻常大夫都是探查不出缘由的,毕竟土司家的公子这种身份,是不可能接触到尸体的。而且会染上尸气,可不是只是普普通通用手接触才会感染到身上的,这其中可能的原因,细思极恐。
“因为我们初到湘庭城的前两日,我听闻说,近来土司府请了许多大夫去问诊,都还没回来。”林缜道,“而那第一个来问卦的姑娘,她身上穿着的衣裳和衣带上的钱袋都有土司府的标记,身上还有股药味,这就和土司府延请名医的传闻正好合上。既然连个能解对症的大夫都没有,作为土司府上的人,必定会受到迁怒,轻则受罚重则因为办事不利而丧命,又或许是被传染上同样的病症,所以我才说,她近来会有血光之灾。”
李清凰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这所有事情,都是林缜靠着一点事实猜测推断出来的,可是偏偏他的推断都是那种模模糊糊似是而非,怎么都能靠上一点边。这简直就是一副很有经验的江湖骗子做派!
林缜看着她圆瞪的双眼,又不自觉笑了起来。他甚至还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颊“第二个来的人当然不是偶然,恐怕是那位姑娘对楚少爷说了什么,他是来找茬的,可心里却忽上忽下,不知道我到底是个骗子,还是真正的高人。他身上穿着的是西唐才有的苏绣缎子,整个白诏,能够穿得起这种缎子的,只怕就是土司府上的人了。他性情暴躁冲动,可是每次要动用他的那双手的时候,都会迟疑,我站得离他近些,就能闻到他身上有股甜腥味,我就猜测,他的手出了毛病。”
李清凰“如果他的手没事呢?”
“那就继续想别的办法,本来就是小心求证大胆假设的猜测罢了。”
结果却是,他猜对了。
他刚在朝廷当官时,除了在龙图阁待过短短的三个月,待了最长时间的就是在刑部了。当年他刚当上从六品刑部侍中时,就被分到一些陈年旧案,过去长安发生过一件恶性的案子,连续三个月内,一共有五个壮年男子相继死去,是他杀,死状都相同,是被开膛剖腹挖了心肝的。当时的京兆尹潦草地结了案,找了一个跟这五个人都有些嫌隙却又不能证明自己无法作案的人来判了。结果那人秋后问斩不久,又再次死了一个人,这人的死状还是跟前五个人一模一样,给掏走内脏。这一下,京兆尹也知道自己是判错了案,杀错了人。可是为了安抚百姓,这个案子就一直封存在刑部,作为一件陈年疑案。
这种案子,五六年过去,都还是没有头绪。怕是不可能再了结了。
林缜的上峰故意为难他,这这桩悬案交给他,让他去查。
林缜这位顶头上司的做法,其实在西唐朝廷中是不少的,每次有新人刚到,为了打压新人,给他一个下马威,故意把前人留下的案子交给新人来做,让他知道厉害。尤其是林缜这种,没有家世背景支撑,考中状元,又似乎颇得女帝喜爱,那更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缜没有去走访和这案子相关的人,毕竟五六年过去,能不能找到人都不一定,就算找到了人再去问话,很可能会问到跟当时完全不一样的证词出来——人的记性会出错,可能因为时间久了,又道听途说太多的消息,这证词反而还不如当初准确。他把刑部封存的卷宗全部都找出来细细读了好几遍,每一处细节,哪怕是无关紧要的那种也没放过,最后注意到了一个青楼女子,她当时已经满身发疹子,皮肤皲裂,说几句话就气喘吁吁,身体虚弱,虽然那几个人都曾是她的恩客,但是京兆尹觉得这样一个弱女子是不可能徒手杀死那几个壮年男人,甚至还敢把人的内脏都掏出来。
最后的结果恰好相反,那个青楼女子当真是杀人凶手,她杀那六人,是因为当年那六人曾是流匪,杀死了她的父母姐妹,放火杀了她的家,只有她逃了出来。她处心积虑多年,终于报得大仇,作为一个青楼女子,自然是能找到壮年男人最虚弱的时刻的。她痛恨他们杀她父母,淫她姊妹,要把人的心肝都挖出来下酒才解恨。谁知道吃了死人肉,身上还开始长出脓包,皮肉开裂,五六年过去,她早就只剩下半条命,在一间破旧简陋的屋子里苟延残喘。
林缜找到她,她也快要死了,在临死前翻了供词,承认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