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暴风雨艰难往下走了一段,距离警报里通报的那截被毁路段也越来越近,越往近了走就越能清楚听见湍急泥沙往下奔涌的闷响……
言熠有些焦躁地抹了把脸,雨水从他紧绷如玉的下颚滑过……都已经走到这儿了还不见半个人影,意味着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极有可能应验发生——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又无趣的男人,大概等不到他的“赔偿”就从此消失了,然后一笔微薄的赔偿费会打到他家人的账户,而自己则会换一个新助理……符合他要求,更幽默风趣的那种。
一切都会平滑无声地被时间掩盖过去,本该如此。
但言熠心中总是挥之不去,昨夜在浴室昏暗灯光下看到的,湿透发丝下男人狼狈不堪的脸。
那张已经完全称不上青春活力的面孔和疲惫的眼睛,甚至连瞳孔里闪烁的怒火也是微弱的,燃烧了还没几秒就熄了下去,像是被狮子捕获的羚羊,只剩下一点对自己悲哀命运的麻木钝痛。
这眼神像一只莫名出现的手把他的心脏轻轻攥了一下,不痛……但那种酸麻的触觉是他生平从未体验过的,他也无法准确的说出自己是怎么了,只能归结于对周默起了点愧疚心,只要赶紧补偿他点东西应该就解决了。
明明这么普通一个人……怎么配在他言熠的心里留下痕迹。
言熠继续沉着脸观察四周,仔细寻找着脑内描摹了无数次的那个影子……幸好他有上天一直眷顾的强运,总算是在离被冲垮的路段前十几米的地方找到了目标——浑身淋得湿透的周默弓着背坐在路边,不仅完全没注意到他,竟然扭头盯着汹涌的泥浆河发愣……那个神情忽然就让言熠联想到了自己曾在纪录片里见到过的自杀场景。
一个在河边坐着发呆的人,在一个小时后毫无预兆地走进了深水里,然后再冒上来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脑子一嗡,拔腿就踩着雨水跑过去,用狠劲捏着周默肩膀让他面对自己,接着就是用他引以为傲的优美嗓音一顿劈头盖脸的狂骂——
“你他妈的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吗?不紧跟着自己老板反倒去给别的什么垃圾怂货跑腿买红薯?!妈的你脑子里灌的全是水就没有一滴是脑浆子吧?!!”言熠声音越骂越大,连暴雨倾泻的噼啪声都盖不住他的怒火。
而周默只是惊异地望着言熠,像是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呆滞了整整半分钟才试探着开口:“……抱歉,节目组那边山上,也遇上泥石流了吗?”
“啊?”言熠发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音节。
“就是……不然你为什么…会现在下山,还走这条被冲坏的路?”周默看上去是真的不明白现状,用充满困惑的语气小心询问他。
“你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