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几天,依旧没收到荀叔的消息,放出的绣鸟飞走又飞回来,蜡管里的纸笺却始终没有开封。直到后来,放出的绣鸟再也没回来。我不得不相信,荀叔只怕是真的出事了。

    午后的竹林里一片静谧,只有我的脚步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摩擦回响。这幽静的小路深远且弥长,我急匆匆走着,越走越快,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到尽头似的。可我并不知道自己走到这路的尽头到底要干什么,我只是不停不停地走着,好像这样就不用思考了一样。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这路终于走到尽头,那尽头却是一堵墙,青灰的砖,青灰的瓦,连接着青灰的天空。我靠在那堵墙上哭了,我很害怕。我觉得四周危险重重,觉得自己被包围了,那些人都在暗处看着我,而我只能站在白花花的太阳下面任人宰割,无能为力。荀叔他不见了,不知是生是死,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我找不到他。

    这种感觉很惶恐,我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可怕的事在等着我,而我却无法挣扎逃脱,只能看着它慢慢发生。我想反抗,想挣脱,想逃离,可我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打出的拳头就像落在一团棉花上,毫无杀伤力可言。一夜之间嘴上起了好几个水泡,说话都疼,我心下无比急躁,却不知道要怎样去宣泄。

    四处打探荀叔的消息,大理寺悄悄去过不下十遍,最后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了新的仵作。荀叔的家也去过多次,桌子床铺上面都落了一层灰,物品却摆放的依旧规整,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只是荀叔不见了。然而这帝都城里的人口岂止百万,少了一个人,就像瀚海里少了一滴水,看不出丝毫痕迹。

    我想请求赫连钰帮忙找人,可又不敢开口,我怕他问我荀叔去哪里了,又是怎么发现他消失的。如果我说不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叫他信任?更何况我承诺过绝不对他说谎,我也不想骗他。想来想去没有办法,我觉得我快要疯掉了,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找到荀叔?晚一分就多一分危险,我真害怕即使等我有办法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夜里凉风习习,难得一个清凉的夏夜,幽昙花香在暗夜里浮动着,丝丝缕缕,已经带起些许秋的凉意。我坐在窗下痴痴地望月,心底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长云长秀两人也看出我不对劲,时不时就跑过来跟我说话,想陪我解闷。可我实在是没心情同她们说笑,沉着脸把门一关,将她们赶回去睡觉。

    就在我回身的时候,突然间一只冷箭嗖的一声从窗外飞进来,咚的一声钉入床帐雕花的木头柱子上。我快步赶到窗边,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只有风吹动树叶翻卷的声音,幽冷的月光下面,黑漆漆的园子一片静谧。我顿时心下一沉,不知是什么人这么高的功夫,竟然能躲过长乐宫那么多护卫,将冷箭射入我的屋内?

    来不及多想,我连忙走到榻边拔下冷箭,只见箭头上插着一块巴掌大的布条,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亥时三刻,城外南林,过时不候!

    心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跟荀叔有关!我不知该惊还是该喜,但我知道来者肯定不善。只是我宁肯被惊,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如果荀叔真的有事,我若不去救他就没人救他了。

    匆匆换上夜行衣,我吹熄灯火插好门栓,从后窗翻出去。时间约在亥时三刻,此时已经亥时一刻了,我没有多少时间去磨蹭。一路左右周旋着躲过皇宫里四处巡逻的守卫,翻出宫墙已经是亥时二刻,我从没有跑得那样快过,心在喉间突突地跳着,几乎就要蹦出来了。

    一路飞跑着赶到南林,齐膝高的草丛里湿漉漉的沾满露水,头顶上遮盖着茂盛的树冠,偶尔有月光从顶上缝隙里落下来,照出一小块银亮的碎斑,夜枭咕噜噜的声音在夜色里凄厉地叫着,闻之令人心底发毛。我努力压抑着心底恐惧,屏住呼吸一步步往林子里面走去,匕首银针等物全部武装在身上,我已经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在夜色里响起,只见前方一颗棕树上落下一个轻盈的黑影,静静伫立在我的前方,女子低沉微哑的声音冷笑道:“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叫我等这么久。”

    “是你?”我惊讶地盯着那个黑影,没想到约我来这里的人竟然是游梦?!

    “怎么,没想到是我?”她微哑的嗓音轻笑一声,“还是你不想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