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东都洛阳。
雪是从一早开始下的,起初是雪粒雪珠,渐渐变成六出雪花,到入夜时,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整个洛阳城都笼罩在一层厚厚的雪色之下。
上元节下雪,俗称唤作“雪打灯”,极是难得一见,往年若碰上这种巧事,爱热闹的洛阳人总会倾家出动,踏雪观灯,可是今夜,大街小巷看不见一个游人,就连最热闹繁华的北市也空荡荡的,巨大的灯轮缓缓转动,照出墙角里一个卦摊,一个馄饨摊。
算卦的老头又干又瘦,像风吹日晒,干透了的老树根:“今晚没月亮,不会死人了!”
“敢跟我赌吗?”卖馄饨的黑胖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黄澄澄两颗大龅牙,“连着八个月,一到十五就死人,今儿也跑不了!”
“你懂个屁!”瘦老头不屑,“前头死的八个都是女人,这叫做阴人,十五月圆夜,这叫做阴时,现如今二圣临朝,天下是皇后说了算,这叫做阴主,三阴缺一不可,今晚没月亮,死不了!”
“少废话!”啪,黑胖男拍出一吊钱,“赌不赌?”
余光却在这时,瞥见大门处灰影一动,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肤色极白,嘴唇极红,眼睫极黑,眉心一点胭脂痣,似凭空落下一滴血,异样耀眼的潋滟。
黑胖男一呆:“好个美貌小娘子!”
灯轮在女子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她独自踏着落雪,向街尽头的大宅走去。
凌波宅,北市最兴隆的舞坊,八个月前的十五夜,第一个女子便死在那里。啪,黑胖男扔下钱,撒腿追上去:“喂,小娘子!”
大雪无声无息地飘落,黑胖男眨眼冲到近前,双手一伸,拦住女子:“凌波宅去不得!”
女子低头,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