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大梦三千,梦里不识,白骨堆里,君是心上客。
于心水而言,时间是蒹葭阁里最多最不值钱的东西。因为孤寂,因为时间太过漫长,所以心水早已经习惯了月牙初上即睡,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了也不着急起床,只静坐床头,看一会儿满园的芙蓉花,而后拥被闭目养神,期待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她喜欢沉醉于睡梦中,毕竟睡着了不孤单,睡着了时间也容易打发许多。
可是今儿天还未亮,她便起床了,简直是破天荒。
母妃嬢嬢说,她今日这么早醒来,一定是因为解了七年的禁足,可以出蒹葭阁,她太过激动的缘故。
母妃还说,若不是因为心水的长姐,心诚公主今日远嫁出发金国,皇帝爹爹一定会亲自来抱她出蒹葭阁,并好好带她去京师游玩一番,以庆祝她终于可以像小燕子般自由自在,从此顺遂,平安喜乐。
心水感激母妃嬢嬢和皇帝爹爹,嬢嬢善良,爹爹和善,被禁足蒹葭阁的这七年里,多亏了嬢嬢日夜相陪,也多亏了爹爹时时惦念,她和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在她身上,她明白哪怕她要天上的月亮,嬢嬢爹爹都会想办法摘给她。
明面上,她是个幸福的小公主。
所以,心水并不想给嬢嬢添加烦扰,更不会反驳嬢嬢的话,只理顺了黑直长发,静静地趴在她膝头,默默地看窗外仍黑漆漆的天空。
她不想告诉嬢嬢,其实她心底守着一个秘密,如此醒得早,只是因为她又做了那个梦。
那梦里有一个年轻男子,满满的少年气息,阳刚帅气,意气风发,身形秀挺,宽肩窄腰,后脊坚毅,以背朝她。
她看不见他的容貌,也听不清他的声音,可是看着背影就觉着很熟悉,像是至亲至近的人,值得依赖,能够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见到他的面前与他对峙着的,是滔天大火以及嘶吼着的万千兵马,这让她心焦,她为他担忧,为他着急,恨不得可以凭自己之躯替他挡着,不使他受到伤害。她很想上前去陪他,但脚下犹缚重石,使她迈不开腿,也挣脱不了,更走不过去。
草木枯焦味儿混着血腥味儿在空气中蔓延,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扼制着她的咽喉,令她无法呼吸,她伸手去拉他,可却怎么都够不着。